大多数的诗人,都轻视了修辞,事实上修辞运用得好,可以创出古人所谓的“神品化境”,比如拟人修辞,我们现代的童话(动物)、动漫,所运用的最基础原理,难道不正是拟人吗?这是拟人在现代的发展,可是发展出一个产业的,可为什么在诗词里,被大家轻视呢? 喻诗学四部曲,一百多万字,讲了喻诗9道33维,很多内容都是超常规的、全新的,比如《喻诗浅论》和《龙山》里讲“一字一修辞,一字一诗境”,乍听起来简直就像是瞎说,但事实就是如此,这是由中国古诗词的特质所决定的,首先,以近体格律诗的对句而言,必然有对偶、对仗的修辞格,对仗在现代修辞学里的定义是包含对偶的,但初盛唐律和古诗里的对偶,自身就是一种辞格,那我们可不可以说只要写的是近体格律诗,一句之中就至少具备两种辞格呢?如果诗人在对仗之句中加一点拟人、比喻等修辞,它就是二三四维的修辞了。 由于对偶、对仗是中国古诗的基本功,它们其实被我们忽略了。 《古诗小论》里讲多维胜境的时候,举过李商隐的例子“庄生晓梦迷蝴蝶,望帝春心托杜鹃”,我们都知道李商隐的诗充满隐喻,那么除了隐喻之外,这两句诗还用了两个典故,那么它已经具有了两种修辞,再加上对偶或对仗,它每一句至少有三四种修辞。 喻诗学9道33维,二三四维的喻诗辞维如上面所讲,很容易理解,那么五六七种修辞在一句诗中出现,自然只不过是一个递进、增加的过程,就好像李商隐的典喻同运一样,修辞中的很多辞格,都可以同运,无论理论层面还是实践层面,它都现实存在。 历代诗人以唐诗宋词为天花板,那么中国诗歌的真正的极限在哪里?我们先不讲一字一诗境,让我们以诗歌为例,先来讲一字一修辞,当我们习惯了一字一修辞,一字一诗境也就容易理解了,因为在喻诗学中,多维诗境和多维修辞是一体的。 修辞在喻诗学里,并不只是简单的修饰语句,喻诗九道是互相贯通的,修辞是一种基本的贯通,它和诗歌意境等的产生有着复杂而又微妙的联系。 和袭美木兰后池三咏·白莲 陆龟蒙 素花多蒙别艳欺,此花真合在瑶池。 还应有恨无人觉,月晓风清欲堕时。 历代咏物诗,真的不算少,但被古人称为“入神之作”(沈德潜《唐诗别裁集》)的,我所知的仅此一首。 素花,一作素蘤,可能是因为素花不合平仄格律,故有的版本改为素蘤。 以素花隐喻着纯洁,以瑶池隐喻着德性的高雅,以月晓风清隐喻着尘世的命运,又与“多蒙别艳欺”的现实境遇互相呼应。 陆龟蒙的这首《白莲》,在古代的咏物诗中最具风神,同时又具有意象、隐喻的维度。 在性的贯通上,他做得也非常好,为什么有恨却无人能觉?因为它处在“月晓风清”时刻,人们还在酣睡之中呢。 在辞格上,“别艳欺”“有恨”都是拟人的辞格。 有些诗评家把首联视为一个正反映衬,认为上句的“别艳欺”是反面衬托,正是因为有别艳的欺负,所以才愈显高洁,这是反面描写,而下句的“合在瑶池”则是正面描写,所以上句是一个反衬。正反映衬的好处是互相映衬令诗意更浓,正因为有乱世的欺凌,所以更适合在瑶池生存,正因为它的品行只适合在瑶池那样的境界,所以在乱世尘世中才会被别艳所欺。 应当说全诗好处尽在末句,月之将晓、花之欲堕,意境上很传神,而花之堕与风又密切相联,这一句诗写出了一种凄清的意象,而整首诗其实又是在用月落(月晓更具神韵,但这个神韵的内核则是月将失落)花堕指喻一种人生凄凉的境遇,所以它具有意象与指喻的双维,因而在中国古代诗歌史上,是别具一格的妙诗。 在晓月清风之中,花儿摇摇欲堕,颇有一种楚楚可怜的神韵。我们忽视辞格,本质上是因为我们对辞格的运用不够强,比如这首诗中,拟人是产生意象的根本,没有拟人所造就的情感,就没有那种凄美的意象,就写不出楚楚可怜的唯美,同样的,如果没有拟人,这首诗中的人生际遇的隐喻也一样无处安放。 另外,陆龟蒙通过素、瑶池、晓、清等造象,为我们营造了一个清纯淡雅的整体印象,正是因为白莲清纯淡雅,所以它才“真合在瑶池”,正因为它有着瑶池之花的高雅出尘,所以它在尘世才会“多蒙别艳欺”,也才会在月晓风清的时刻堕落,正因为它意象高雅,所以它的恨“无人觉”,因为“曲高和寡”,才会“别艳欺”“欲堕”,当然欲堕还有美人迟暮的意象在。白莲事实上是一种人格的象征,或者说是一种操守的象征。 《白莲》在古代诗评家那里就被称为神作,这首诗是陆龟蒙和皮日休之作,是《和袭美木兰后池三咏》的第三首,是一首和诗,既然是和诗,而且又是咏物诗,而这首咏物诗又是一首指喻诗,那么我们自然可以用喻诗学进行更深入的解构。 现代诗评家解读,还是将白莲隐喻为个人,亦即将这首诗解构为个人的知己无人、身世寂寞、举世独清的感慨。这种解读很坚实,因为陆龟蒙生于唐末乱世,终身隐居不仕,白莲恰似他遗世独立、孤芳自怜的身世。(所以这首诗在修辞上,也有学者以为是寄托。但古诗里的寄托,很多又都是隐喻,比如“居高声自远,非是籍秋风”“只待高风便,非无云汉心”都是托物咏志,却又都符合隐喻的辞格逻辑。)但喻诗学的诸多意象指喻之作中,有很多都是抽象流。 也就是说,当我们把这首诗解构到前一段高雅的意象、人格的象征这种程度的时候,其实它就已经探入了抽象流,它用各种意象,抽象出了一种操行高洁与庸俗尘世的矛盾叙事,最后就是在讲抽象的情操与尘世了。 当这首诗解构出抽象流的时候,它的隐喻就会成为双维隐喻,一是喻人生际遇,二是抽象的隐喻在这个世界上情操与现实的矛盾。 喻诗解构的特点就在于,在象之中,能不能解得出,解出之后,这首诗承不承受得住。 这首诗是能承受得住抽象流的这种解构的,但是否算是解读过度?或许是有的,想必不同的读者会有不同的感受。 我们用喻诗学的维度来解构这首诗,一下子就令大多数人原本理解中还不错的这首诗升华了很多,因为以前的各家赏析中没有这种维度或者说高度的升华,也许有些诗人会难以接受。便如前所说,这首诗承受得住这种解构,换个说法就是,这种解读在逻辑上可以自圆其说,找不出毛病。 指喻的特点就是本体的非唯一性、不确定性,当指喻这个概念出现,我们对中国古诗词的解构,就有了更多的空间可以发挥…… 当这首诗有了双维隐喻的时候,它那原本就很美的自然景象和凄伤感情的意象,就再多了一重抽象的哲学的美…… 而这些维度都是建立在拟人辞格之上的…… 当诗人将辞格运用到一定的境界,就会产生出神入化的效果,比如这首诗以拟人为基础,以隐喻为升华,就写出了意象、抽象,还有双重隐喻。 所以喻诗学的9道33维,本质上是各维之间的种种不同的贯通、组合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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