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滁阳志》诗文之90

龙王78

【译文】（接上文）

重修醒心亭碑记　　　

吴达可 南京太仆正卿

万历己酉年（1609年）夏四月，我奉命来管理南太仆寺马政，那时，苕溪钱继修先生已经在我之前管理南太仆寺的事务将近三年了。先生家学渊源，见识造诣精微，和我同僚为官，我自幸奇遇良朋。一日，看遍滁阳山水名胜，在从前所说欧阳文忠公创建、领悟在心的地方，于醉翁亭、丰乐亭的旁边，得到醒心亭。我看见那个亭子坍塌，围墙毁坏，立刻嘱咐州守修葺更新它，题写匾额为“云山胜概”。在滁州志书中读到曾子固记醒心亭的文章，居然是先辈的文章法度啊。继修老人对我说：“你不可以没有记。”我对景构思很久，终于没有写成文稿。

时值十月十五后一日，继修老人清洗好酒樽，携带食物，邀请我到琅邪、醉翁之间游玩。傍晚，我们归来，在丰乐亭中休息。他对我说：“这座山开阔舒适，满眼烟霞，尤其适宜观赏东山月出的景色。”我们两人在醒心亭漫步，默默对坐。过一会，月亮从山头升起，云翳全部散去。我笑着对继修老人说：“人心本来是光明的物体，一丝灰尘不染，如同这个月亮一样。”继修老人问我：“这个光明的物体有着力的地方吗？云雾如果没有风，就不会扫清。云雾没有扫清前与已经扫清后，有增加或者减损吗？月亮本来就是这样明亮的啊。”我说：“月亮本来是如此，心体也不分圣贤愚昧，应该时时谨慎,勤奋刻苦,认真负责。”继修老人深以为对，退回书写“兢业”二字。“少许正统，傲立在天地间，如日月运行，所谓形而上的道，存在于月明之先。否则，月光差不多熄灭，谁又使它明亮的呢？”我领受他的指教。

十八日鸡鸣时分，我在官衙中起身，穿戴好衣帽静坐，领悟到“醒心”的含义，就是“兢业”的主旨。古今的心学，追溯发端，首先专一，坚持不偏不倚的中庸之道，而专一中庸不超出“兢兢业业”四个字而已，与尧舜以来所传递的醒心是同一个传统。孔夫子追述尧舜，自己说他到七十岁的状况，总结为“做事随心所欲，不超越规矩”。心就是规矩，规矩就是心，修行领悟合一，中庸之道从容。孔子兢业醒心，直正的传统都不超越这个，为什么后来讨论学识的人把它分为两下呢？主张平时敬业探求事理学说的人，原来不曾在心外来谈论规矩。而太过于执着，弊病表现在拘谨、做作。拘谨、做作，假托修行之名，不是真能兢业的人。主张直接追求本心学说的人，原来不曾舍弃行为来谈论心。而无拘无束太过，弊病就是猖狂、放纵，假托悟性之名，却越来越远离兢业了。专一于醒心的道理如何如何，哪里会去探讨宋代明体的学说呢？我所以说，醒心的含义，就是兢业的含义。而随从自己心欲做事，不越过规矩，我们孔夫子自学、教人的榜样就在这里，诚然是万世研究心学的人的法则。

我私下又有疑惑了。欧阳文忠公凭借功业文章闻名于世，在这里管理滁州，用“醒心”命名这个亭，却不见他阐述命名的用意。莫非欧阳公在大自然里自由自在，舒适愉悦，悠然自得，都在醉里乾坤，不说醒心而心本来清醒自在吗？或者欧阳公所注意的，在官位治理简约清静，使民生安居乐业，就这个是学说，而不用空谈性命了吗？《传》说龟山先生杨时评论人物：孟子见到人便说“性善”，欧阳永叔却说“圣人教育人，性不是放在前面的”，于是说欧阳公在“性”范围内，什么都没有看见。对“醒心”没有言论，莫非是这个原因吗？他的功业文章，全都从心发出。欧阳公享一时文坛声誉，是一代名臣，哪有不觉醒自己内心，却能醒觉天下人心的道理呢？

我本来昏聩，哪敢谈论醒心？然而，因亭子想到名字，因名字想到含义，姑且抒发一时的猜测，抒发学术，请有道君子指教，并且以此请教六一先生。六一先生的英灵在这座山上，光明永在，他以为我的话是对的呢，还是错的呢？

正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