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 滁州重修醉翁亭记 明 周 叙 滁有醉翁亭,岿然临于琅琊山间者,宋欧阳文忠公之遗躅也。天下之山得名者不啻千万,琅琊独传,以其文也。古今贤达作亭亦众矣,而醉翁独著,以其人也。诵其文,想其人,而葺理其遗躅,此后之君子尚德之心也。 自有书契来,圣贤载道之文寓诸六经,皆经纬天地,综理纲常,邈不可尚。邹孟氏而后,正学纷庞,治道榛塞,奋起而振之者,昌黎韩氏而已,庐陵欧阳氏而已。史称挽百年之颓波,息千古之邪说,实两人之力,此其文之所由传也。 宋有天下三百年,仁厚之化,几于三代;明君贤臣,迭起继之,而莫盛于仁宗之世。公平生以风节自持,初仕馆阁,即贻书责高若讷不谏。继知谏院,遂以直范文正公见遂。其在滁,亦以直道不容,被黜。而公惟以忠国恤民为心,未尝少屈。久之,由枢密副使参知政事,与韩忠献公同心辅政。定大议,决大疑,毅然以身任天下事而不回,至今称宋贤辅相必曰韩、范、富、欧,此其人之不可及也。 於戏!后之士大夫以文名遭遇,付托隆重,固有逾于公者矣。而诚心直节,视公殆若薰莸玉石,不可同日语。沦逝未几,高闳厚陇,人辄毁败焉者有之,讵非德有可愧哉?此公之遗躅,所以屡废屡葺,更千百年而不泯者,非偶然之致也。 亭之后,故有二贤堂,滁人以宋翰林学士王公元之尝谪守是邦,其直气文章,可配乎公也。 相斯举者,巡抚侍郎括[苍薛](注:“苍薛”二字据《石溪周先生文集》补)希琏、巡按御史弋阳李奎也。 [正统乙丑之秋,监察御史弋阳李君奎按治南畿,尝登琅琊山,延览徘徊叹。亭渐就圮,而是堂漫不复存,思为永久计。适刑部侍郎括苍薛公希琏来,巡抚李君具图属之。薛公命其官僚成之,树以高门,缭以周垣,置人四户守之;而非不及民。其尚德之心可谓笃也。劝其成者,知州大理段瑜,判官绍兴周同,长沙文理,吏目保定安兴也。征予记者,侍郎、御史,二君子以书道其意。而速之者,予之子,儒学正蒙也。不揣芜陋、书而记之者,庐陵后学周叙也。](注:此段文字,据《南滁会景编》增补。) 【译文】 滁州重修醉翁亭记 明 周 叙 滁州有醉翁亭,高高耸立在琅琊山间,那是宋代欧阳文忠公的遗迹啊。天下有名的山不止千万,琅琊山独独流传,是因为他的文章啊。古今贤达人士修建亭子的也很多,而醉翁亭独独著名,也是因为他这个人啊。诵读他的文章,想念他的为人,而修理他的遗迹,这是后世君子崇尚品德的心意啊。 自有书籍以来,圣贤载道的文章收藏在六经之中,都是治理天下、统领纲常的经典,远远不可超越。邹人孟轲以后,儒家学说繁多,治理国家的措施堵塞,奋起而振兴的,是昌黎韩愈而已,庐陵欧阳修而已。史书称颂他们是“挽救百年来颓废的风气,平息千年来的邪说,实在是两个人的功劳”,这是他们的文章流传的缘由啊。 宋代有天下三百年,仁厚的风尚近似于尧舜禹三代,明君贤臣相继而起,没有比仁宗之世更兴盛的。欧阳公平生以人品节操严格要求自己,刚到翰林院上任,即写信责备高若纳不进谏。继而任职谏院,因为支持范文正公被放逐。他到滁州,也是因为坚持直道不被容纳而被贬。而欧阳公只以效忠国家、体恤百姓为用心,不曾稍微屈从。久后,任枢密副使参知政事,与韩忠献公同心辅政,商定国家大事,决定大政疑难,毅然担任天下事而不犹豫。到如今称宋代贤相,必定说韩琦、范仲淹、富弼、欧阳修,这些人是别人比不上的。 啊呀!后代士大夫以文章名声和身居官位,担负的责任盛大重要,固然有超过欧阳公的,而赤诚之心、刚直的节操,比起欧阳公,就好像香草臭草、美玉顽石,不可同日而语。去世不久,坟墓虽然高大,人的名声却毁败,是有这样的人啊,莫非是品德有羞愧的地方吗?这里是欧阳公的遗迹,所以屡废屡修,流传千百年而不泯灭,不是偶然的原因造成的啊。 亭后,原有二贤堂,滁州人因为宋代翰林学士王元之公曾经被贬管理这个地方,他的刚直气节和文章成就,可以和欧阳公相匹配。 赞助这个修建的,是巡抚侍郎括苍人薛希琏,巡按御史弋阳人李奎。 [正统乙丑年(1445年)秋天,监察御史弋阳人李君奎巡视滁州,曾经登上琅琊山,游览徘徊,感叹不已。醉翁亭将要坍塌,二贤堂已不复存在,想恢复作长久的打算。正逢刑部侍郎括苍人薛君希琏来到,巡抚李公准备好图纸托付给他。薛公命他的手下官员完成这件事。竖起高大的门,周围筑起垣墙,安置四户人家守护;经费不烦扰百姓。他尊崇品德的用心可以说是深厚啊。助理他办成事情的,是知州大理人段瑜,判官绍兴人周同,长沙人文理,吏目保定人安兴。征求我作记的,是薛侍郎、李御史,两公写信来说明意图。催促我的,是我的儿子滁州儒学学正蒙。不自量学识杂乱浅陋,写下这篇记的,是庐陵人后学周叙。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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