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 重修学记 元 永嘉 李孝先 曹侯君瑞守滁之明年,大修学宫。既成,其郡士丁梦松、杨巽来请余纪其兴学之续,而曰:侯始至之三日,上谒孔子庙,兴拜降陟,曳踵周视,仰见栋宇下压,榱桷坏坠,则伛偻踧踖,若弗遑宁。因进博士及其高年谓曰:“天子命我守兹土,将使祗事夫社稷而淑民人,惟日夜惧弗称。夫开民以善,宜先教化之物。今学宫不治,则教事弗修;教事弗修,将无以淑人心。吾其与而父兄共兴起教化。”侯乃钩考凡学之积为成金,责成于学正吕氏仲纲,课其功匠氏,于是作。其压者而隆之,而挺之,而振之,而翚之,而雘之。内严栖神之功,外树设戟之门,崇配哲,象从祀,张神幄,广斋庐。又为之铸饬尊罍簠簋、梡嶡豆笾之制。凡庙事,罔有弗严。又设经师教弟子,以时蹍其小大之节。人乃大劝,益乡问学。惟是父兄不敢忘侯之大惠,愿从子求一言以开民,而以报侯之功。 余辞弗获,则推程伯子、叔子、子朱子所为言仁之意以复之。 夫将淑人之心,必由学问始,而求仁者,又学之所宜先焉。故将淑人心,莫先于仁。自孔子、孟子言仁,千五百有余岁,其书固在,而其为说莫传。程子始独疑之,卒得夫子之意于《易》之“复”,由是其说复传。程子没,微言又几绝。子朱子作,乃曰:“仁者,天地生物之心。”盖取诸《易》复,其见天地之心。至是,仁之说始益大明,而群言皆若发蒙。夫孟子言仁,人心也。程子言仁者,天下之公,善之本也。子朱子言仁,天地生物之心。其指岂不同哉?顾人弗察耳。是以朱子于三仁:夷、齐以及颜渊,皆以全其心之德称,而于仲弓、司马牛、樊迟、子张、子夏,皆与之存心。夫圣人,全其心之德者也;贤人以下,存是心而弗失者也;众人则求其放心而存之者也。若颜子,盖弗失是心,而几于全其心之德者。故夫子以“三月不违”与之。当其不违,则能全其心如圣人矣。人能求放心而存之,其与存而弗失者,固有间。然能求其放心而存之,其于全者之事,夫岂远哉? 今侯之言,曰学校弗修,“将无以淑人心”。推侯之心,其以淑人心者,知所本矣。然犹有望于侯。其惟行之以无倦,则仁将兴于仁。诚行之以无倦,而人兴于仁。则君子必曰:侯于是乎知教民。 元统二年春二月己未记。 【译文】 重修学记 元 永嘉 李孝先 曹瑞管理滁州的第二年,大修学宫。修成以后,滁州书生丁梦松、杨巽来我这里,请我记述曹州守兴办学校的前后事迹,并且说:曹侯刚刚上任的第三天,拜谒孔子庙,升堂叩拜,下堂步行,四处查看。抬头看见屋梁下塌,屋椽毁坏掉落,就弯屈身子,诚惶诚恐,像是很不安宁。因而召见博士以及尊长,对他们说:“天子命我管理这块土地,我将恭恭敬敬为国家办事,善待百姓,只是日夜害怕不称职。用善来化导百姓,应该把教化的事情放在首位。如今学宫不修理,那么,教育的事情就不能做;教育的事情不能做,将没有办法使人心美好。我一定和你们父兄共同振兴教化。”曹侯就考核学宫的积蓄,作为现金,责成学正吕仲纲负责,督促工匠劳作,于是施工。那些塌下来的房梁、屋椽,升高它,举起它,整顿它,使它如鸟儿飞翔,再用五彩油漆它。室内整饬安置神像的地方,室外竖起立戟的大门,尊崇四配十二哲,设置神像附祭,悬挂祭殿的帷幔,扩大书斋房屋。又为此铸造整顿尊罍、簠簋、案板、豆笾这些物品。凡是孔庙的事情,没有不严格办理的。又安排讲经的老师来教弟子,并时时指导训练书生大小的礼节。于是人们特别努力,更加一心求取学习。因为这样,父兄不敢忘记曹侯的大恩,希望求您一言来开导百姓,用来报答曹侯的功德。 我推辞不掉,就仿效宋代程伯子、晋代羊祜、宋代朱熹的做法,讲讲仁的意思来回复他们。 将要使人心美好,必定由求学问开始,而学习仁又是学者应该优先做的。所以将要使人心美好,没有比学习仁更优先的。自孔子、孟子开始论述仁,有一千五百多年了,他们的书固然还在,但是他们的学说没有流传。程颐开始独自思考它,终于在《易》的“复”那里得到孔孟夫子的真意,从此,这个学说重新流传。程子去世,这个学说又几乎断绝。朱熹出现,于是说:“仁,是天地造就万物的本心。”大概取之于《易》的“复”,于是他就看见天地的本心。至此,仁的学说才更加昌明,而其它学说都像刚刚识字。孟子说仁,是人心。程子说仁,是天下的公益,善的根本。朱子说仁,是天地生成万物的本心。他们说的含义难道有不同吗?只是人们没有明察罢了。所以朱子认为三位仁人,伯夷、叔齐以及颜渊,都以自然地保全整个人心固有的美德著称;而认为仲弓、司马牛、樊迟、子张、子夏,他们都有意地保存有仁心。圣人自然地保全整个人心固有的美德,贤人以下的人有意地保存这个心而不丢失,众人就是把那失去了的本心找回来保存罢了。如颜渊,没有丢失这个固有的仁心,因而几乎保全整个心的美德。所以,孔夫子用“长期不违背仁德”来称赞他。他不违背仁德,就能保全他固有的仁心,如同圣人一样。一般人能找回来丢失的仁心而保存它,这与保存而没有丢失,固然有差别,但能找回来丢失的仁心而保存它,他们和保全仁心的人,差距难道还远吗? 如今曹侯的话说,学校如果不修,“将没有办法使人心美好”。推想曹侯的心意,他是要使人心美好。他是知道治理的根本啊。然而,我还对曹侯有希望,希望他推行这些措施不要倦怠,那么,仁将在推行仁德中兴起。果真推行这些措施不倦怠,那么人们将在仁德中兴起。因此君子必定说:曹侯是懂得教化百姓方法的。 元统二年(1334年)春二月己未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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