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译文】(接上文) 遗爱碑文 祀王公永宁、陈公允升、卢公洪夏 杨应文 太仆少卿 我读诗读到《召南·甘棠》这一章,私下感慨卢君治理滁州的情况。我看世上的州官,难道不是有很多贤人吗?但是能够恳切忠贞、实心实意为百姓请命的,很少啊。即使有,可是稍遇盘根错结的复杂事情,就怀疑了,停顿了。有不避猜忌、不避诽谤、任劳任怨、坚持为百姓请命的人吗?那又是谁呢?许多人顾虑自身,产生许多念头,心里较量得失,用得过且过来谋求称职之名,也确实如此啊。只有滁州州守卢君不是这样。滁州土地贫瘠,又是交通要道,官府使者来来往往,前后相望,应接不暇。加上赋税运输上交,交错杂乱,连续不断,道路上几乎没有空闲的时日。来往官员索要的需求如果没有得到满足,鞭挞随时会落到身上。百姓的脂膏、筋骨有多少,竟然要遭受这样的剥削,为什么呢?这还只是外部的损耗啊。至于钱粮被小吏侵吞,马价在使用中被盗窃吞没,管理运送马匹的夫头由于赔款而逃窜,卫所的士卒由于开支不足而受困挨饿,即使是祭祀马神,太仆寺官员巡视各地,等等,也都有许多难处,种种内部损耗,说也说不尽。这样,钱财怎能不缺乏,劳力怎能不疲病,而百姓怎能不受到损伤呢? 卢君自甲辰年(1604年)到滁上任,日夜谋求做清理损耗、剔除蠧虫的事情,却一时没有办法,以至废寝忘食,很久才得到要领。于是不厌其烦地在公私利害之间商讨调停,而除去积久的空虚不实的耗费,杜绝烦冗的漏洞,抚恤辛劳的人,休养贫困的人,积数十年钱粮、马价、夫头、军卫、祭祀、更巡各种弊端,一下子明明白白改正,滁州的百姓于是庆贺得到新生了。其中最重大的事情,首先是朱旺口差役。大中丞发下公文,征调滁州民夫二千名,背负畚箕大锹赶赴六七百里外做工,限定日期出发。百姓惊慌失措,都带着妻子跑到山谷间观望。卢君力争,得以减半。公文多次上奏,无非痛哭流涕,说为困苦的百姓请求延续旦夕生命。终于提出改民夫为折款,答复可以。不久,又捐出自己的俸禄代替百姓偿还折款,因而百姓才返回家,就业安居。近日,白下造反的贼首已抓获,灾祸仍然殃及京城郊区无辜的百姓。当事的人借机合力排斥异己,不断发出抓捕的命令,只有滁州竟然不抓捕一人,前后救活的人无法计算。卢君不避嫌疑,不避诽谤,任怨任劳,为百姓请命的事情,就像这些。如今整个滁州的百姓,富足繁荣,乡里和乐,很大的甘甜,是谁带来的呢? 我每次看见卢君治理滁州,拒绝送礼,剔除附加税,吃尽辛苦,立志不移,三年如一日,议论的人说他有正直节俭的作风,品德与仪表一样美。他的用心当然很苦了,如果不是卢君吃苦,没有办法留给百姓甘甜;百姓甘甜,就不能不思念卢君的苦。 那些乡大夫,那些乡士,那些乡父老,听说卢君提拔了,如失去慈母,啼哭悲哀,到总督府请求留下他。还与昔愿通过寇何其到我南太仆寺,偕同三四僚友共同上书总督府,代为请求卢君留任,文词非常恳切,可是,竟然拘于惯例没有上报。大家估计无可奈何,就商量永志不忘的办法,一起兴建祠堂,设立牌位,早晚率领子弟祭祀叩拜他。看那个祠堂匾额为“甘棠遗爱”,比附于周朝的南国人思念召伯。召伯之贤德,后世没有人比得上。然而当时滁州人很忧伤,看作是父母在近旁,召伯特地来巡行施政罢了。卢君所遇到的情况,比召伯更为艰难,却始终不敢因为艰难而停止不干。安上琴弦而琴瑟自能调理,疏浚河流而流水自然通达,丝头理清而纷乱自会解开,经过几次运转,经过几次谋画,而后才能得到这样的成效。卢君的艰难,可以说是艰难中的艰难。过去南国人在召伯离开以后,因甘棠树而寄托敬爱之心,如今滁州人在卢君离任的时候,因为敬爱而留下甘棠之匾。他们耳里听到的,眼睛看到的,什么不是敬爱?哪里不是甘棠?卢君恩德深入人心,与召伯相等啊,匾额为“甘棠遗爱”,十分恰当。 我不善于作文,而各位乡大夫士认为我来滁最早,与卢君相处最久,所以要我写序,我因而叙述卢君的善政如上。 君姓卢,名洪夏,浙江东阳人,为大方伯怀莘公的二儿子,出身于乡贡进士,历任管理广、郧两郡,提拔为滁州州守。如今以治滁政绩考核为“最”,升迁为南安府副守。以前滁州州守王永宁、陈允升,都对滁州有遗爱,所以把他们合在一座祠堂祭祀,这都是滁州人的意愿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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