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80 石公赈荒录 宋 龚维蕃 绍熙五年,岁在甲寅,淮右大旱,滁为甚。时会稽石公宗昭,初自校书郎出典州事,预讲荒政。前期檄属县,校公私之储积,令存私家合用之数,而以其赢籍于官。度犹不给,亟请于朝,乞发常平粟,并拨桩积钱籴米麦。 乃以合郡上下户分为九等。凡有储蓄若营运者,与为二等之客者,皆勿给。其有田而无收,及有业而不能营者,则录其户口而给之。其余工术技艺、往来负载与夫民田租户,官田佃客,凡有所依而不自赡者,则计口给劵,日籴于官。鳏寡孤独、癃老废疾者,济之,人受粟二升,幼者减半。 量地远近与民之众寡,置给粟之所,凡八十有四。富人之羡粟,其籍于官者,则计其几何,劝以就粜。凡粜若籴,各书于历,时取而稽考之。视民食之缓急,而先后其出给之期。选上户信实者掌出纳,委学职往来督察之。丰其资给,校其折耗,下至般[搬]运脚乘,纸扎贯索,皆优给其直。凡贷若济者,则并给,虑其往来之冗费也。凡粜者皆日给,惧其冒请而滥给也。检柅欺弊,奖劝劳能。群士之被选委者,手书酒炙之馈日至。其主籴上户,预给照,据量(克)[免]差役。民以公事至庭,必宛转谘诹,诸场之孰整孰惰,动息必知之。取其尤者各一人,加赏罚而示劝惩焉。谕以祸福,感以信义,功过毕知,小大竞劝。 民有冒宪,非故犯,愿出粟自赎者,令各县拘籍,候粜毕照免。又择吏胥之勤干者,发舟运镪,告籴于他郡。其民居僻阻,馈给劳费,则募土豪借籴本,令便宜贸易,以赒给之,期偿于来岁。凡道途邸舍皆贮粟,以备商旅之需。弃男女者,人得收养。仁声旁洽,流民辐凑。 郡治荐罹俶扰,厅事未建,乃鸠工度材,僦民就役,计(口)[日]酬佣,视常时加厚。凡木石、竹苇、土瓦之求鬻者,虽至微必优其价,众争趋之。由是服役于官者皆仰以赡给,而负贩者因得以求售,欢呼力作,民忘其劳。阅两月讫事,榱题雄峙,冠于淮右。 上闻公治行,以度支郎召。民闻命,蹙额曰:“公去,吾属填沟壑矣。”乃相率号呼请留。壮者走告诸台,乞寝召命;老稚填塞衢巷,昼夜守之。固遣,弗肯去。郡僚之白事者,伺其出,必攀舆谛视,夜则燃烛以辨。如是者阅再旬。通守以事申诸司,次第剡闻,朝旨令需代,民始复故。 公以活民为己责,夙夜调度,至废寝食。居处于外,士民之入见者不以时。所言当于理,立罢行,不淹刻。所收米直,复籴于它有所,循环无度。故出给虽夥,而流通不匮。又劝民杂莳菽粟,以为后继。其癃老赢弱者,处于僧庐,为糜以食之,令无失时[所]。疾病者济以医药,时躬造焉,察其寒饥。公智虑精详,局量宽厚,而待人一以诚实。举措不计(注:康熙、光绪《滁州志》作“惜”)小费,而亦未尝妄施。合饥民及流徙而至者,凡数万,背冬涉春,无一人冻馁者。 明年三月,后守朱公皆至,公又条其纲目,与夫合蠲合拘之数,面授而丁宁之。诏趣见,公乃行。民知不可留,扶携祖送,攀辕涕泣,出疆犹不已。绘其像,欲立祠,公弗许,且属后政力止之。朝廷第荒政,滁为最。至今居民道其事,则举手加额曰“更生之赐”也。 天灾流行,世所不免,长民者克尽其心,则拯饥济阨于是乎在。然世固有心,虽切于爱民,而才不足以集事;事虽行于一时,而法不足以传远(注:康熙、光绪《滁州志》作“后”),则移民移粟,徒为纷扰。惟公心乎为民,因事立法,纤悉委曲,无一不尽,成效大验,可诵而传;视富赵青越之功绩与齐,而力倍之。 维蕃昔寓濡须,凡人士经从,具道公美政,吃吃不去口。以为古之传循吏者,疑所言或过实,今视公所为与民爱慕,益信不虚。其后,公乘淮传,维蕃以属吏赘幕下,睹公之施设益详。越三年,而公即世。又逾年,维蕃来为滁掾。流风遗爱,谈者籍籍,感其惠,至有泣下者。既又考之故牍,备究本末,以为事虽既往,而科条节目皆可垂之永久。异时承流宣化者不幸而遇岁之歉,釆其已试而施行之,其为力岂不易,而其惠不亦久且大乎?故备述之,不侈词以没其实,质之邦人,可无愧焉。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