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34 重葺城西水关记 戴瑞卿 滁知州 我闻《易·大传》曰:“王公设险,以守其国。”其用之大,至与天地并。厥险谓何?曰城,曰池,曰人。三者既备,其于家国之治,若泰山而四维之也,故曰金城汤池。金言坚,汤言深也,匪坚匪深,犹无城池也。城坚矣,池深矣,而非得人以守之,则坚可破,而深可逾也。 滁虽斗郡,而颇据可险要。城西抱冈跨水,其关栅所垂者,远在五代时已称干戈用武之地。迨我皇祖奋戈崛起,实始事于滁。比登大宝,而滁遂为畿辅名胜,则当时完密巩固不言可知已。迄今二伯[百]余年。承平既久,人心渐玩。吾仰而望城,俯而临池,则坚者颓而深者塞矣。再按址而察,夫关之闸木则圮烂而不可以举,而守城之卒亦且枵腹露处而不可以居食。由此骎骎不逞,遂有折樊而入,度关而出者,是陲阨之驭疏,而御侮之任盭也。 余自庚戌夏抵滁,憯然不胜其忧。惟是卫帑无资。余方旋举郡中旷废,几三四年,仅获剂理。至甲寅仲冬,量移粤西,而地方有借留接兑者,因得冬抄俸积,捐助典戎,掳材计庸兴造。而挥篆谢君天叙独锐意绸缪,相与并力缮治,夹壕植木为干,增置铁束。凡三洞,皆峰幄坚盎如一。及城埤门候加饷建屋,无不岿然周匝。州复严督勇快,侦以游徼,提以逻骑,昼夜无敢偷。外足以销邪心,而内足以壮士气。自是,居人无不帖席卧者。父老惊嗟,以为吾侪小人,向也鸥鹭之与邻,而今也金汤以为卫;向也蘧庐以幸一日之安,而今也栋宇以享百年之利。是伊谁赐邪? 谢复曰:“夫谨斥堠,优粮饷,卫官职也,竟以烦公。且公当持檄戒行之际,为我滁廑桑土之思。今直信宿兹土,宜不可无符信以昭今后。”更诸绅胄强为谆属余,深愧缩朒,待罪畚挶间。非谢君,孰为共践斯盟。窃谓,固国域民固自有道,一劳而永靖之,当不徒恃形胜之险,为者虑周于阎蔀,而变销于樽俎,则余所望后之君子,于国社不求有赖哉。 万历甲寅春日。 【译文】 重葺城西水关记 戴瑞卿 滁知州 我听说《易·大传》上说:“王公设置险要,用来防守自己的国家。”它的作用之大,可以与天地一样。险要是什么?是城,是池,是人。三者具备,对于家国的治安,如泰山对于四方,所以说“金城汤池”。金,说它坚固;汤,说它水深,不坚不深,如同没有城池。城坚固了,护城河水深了,如果不能得到能人来把守,那坚城可破,深水可渡。 滁州虽然是小郡,却很是占据险要的地势。城西抱冈跨水,其关栅流传至今,远在五代时就已经称为干戈用武之地了。到我皇祖拿起武器奋起,实开始于滁州。等到登上皇位,滁州就成为京郊名胜之地,则当时完密巩固的状况不说也就可知了。到如今二百余年,太平既久,人心渐渐懈怠。我抬头望城,俯身观池,只见坚固的城墙倒塌,深深的护城河淤塞。再按地址考察,水关的闸门已经腐烂而不可以抬举,守城的士兵也饿肚露宿,不能安居吃饭。因此关隘防守松弛混乱,于是有折断樊篱而入、翻越关闸而出的人,这样,边陲险要的控制松散,抵御入侵的责任便放弃了。 我在庚戌年(1610年)夏天抵达滁州,痛切地感到受不了它的烦恼。只是滁州卫库房没有资金。我当时正不断兴办郡中旷废的事务,约三四年,仅得调理。到甲寅年(1614年)仲冬,我被迁移到粤西任职,而地方百姓要求我留任,因而得到积聚的俸禄,捐助出来资助防卫,购买材料,计算工程,开始兴造城西水关。而指挥谢天叙君锐意准备,共同并力修缮,河岸植树为防御的盾牌,增置铁丝栅栏。共计三个桥洞,都是高耸坚固,形式如一。看守城门的人员增加俸禄,城墙建屋,无不牢固周到。州衙又严格督促士兵,暗中加上游动侦察,率领巡逻骑兵,昼夜不敢偷懒。对外,足以打消邪心;对内,足以鼓舞士气。自此,居民无不安枕而卧。城中父老惊叹,以为我辈小人,原先与鸥鹭为邻,而今构筑金城汤池作为防卫;原先如同住在旅馆,侥幸得一日的安稳,而今居住屋内,享受百年的好处。这是谁恩赐的啊? 指挥谢君又说:“谨慎侦察防守,增加粮饷,是卫官的职责,竟然麻烦戴公。再说,戴公当拿着公文准备动身的时候,还为我滁州乡土勤奋于防卫的思考。今当连续两任这个地方,不可无符信来昭示后人。”还有各位乡绅贵胄对我谆谆嘱咐。我深愧遇事退缩不前,待罪在干活的畚箕间。如果不是谢君,谁来共同实践这个盟约。我私下认为,巩固国家、保护百姓,本来自有办法一次劳苦而永远安定,应当不只是依靠地理形势的险要。有作为的人在里巷考虑周到,在朝廷贡献出来,那我期望后来的君子,对国家不求依赖了。 万历甲寅(1614年)春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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