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30 重修龙兴寺记 明 陆光祖 吏部尚书 滁之寺,最古而名者,琅琊、龙蟠、龙兴。琅琊、龙蟠俱在山中,而龙蟠稍废,一二僧结草以居。惟龙兴在州城中,特岿然雄大。寺故名兴寿院,周显德中改令[今]名。我太祖高皇帝,提一剑叱咤英雄,定天下如反掌,实肇基于此。王气所钟,寺名适符之,岂偶然哉?今为祝厘肄礼之所。设使视其敝而不饬,则亦有司与乡大夫士之责,不独寺之僧也。 余蒙恩起为南太仆寺少卿,以万历元年二月至。会家大人始生之辰,诣寺礼佛,见佛像剥落,殿宇挠朽,瓴甓垣壁悉破损颓圮,度将不支,乃周顾叹息,谕知寺僧以亟当修葺。颦而对云:“久图之,而难其费。”余谋之长卿泾阳渐庵李公,各捐俸倡始。印给募簿,俾募滁之诸善信。州守李君文运闻之喜,亦捐俸为助,复令民趋之。于是僧正妙玄、住持德玉、方升、缘祐、缘缁,比丘妙宣,共殚虑经营,乡先生孟君津、王君可立、石君玺父子、邵君梦麟、胡君楩诸君,皆输诚率众州人梁锦、张忠、郭维敬、蒋凤等,各募资董役,乃市材诹日,鸠力孱工。殿宇之梁栋,挠者易之,朽者剔之;瓴甓之破以损者,补之;垣壁之圮以颓者,筑之,涂之;佛像之剥落者,加以金碧而采饬之。重建天王、毗卢二殿。毗卢之左右,增禅堂、斋堂六间。又新观音、地藏二殿,以至廊庑、山门,皆次第修饬。自万历二年季春始其事,迄季冬而毕功。时余转官南太常,李守斫石为碑,请纪成事。 余考前记,言寺一修于宋元丰间,则有明照大师发地得钱;再修于我明洪武中,则有无为禅师治基得金。天欲隆大雄氏之道乎?故地皆出宝藏,以显相其役。今无是也,而檀施云合,不浃期而告成。费省而事集,力半而功倍,无亦有默相于其间与? 呜呼!寺之立,凡以居学佛之徒,使之静密精专,以成其道,犹百工居肆以成其事也。自儒者诋诃佛教,缙绅先生皆不观其书,不通其说,莫究其广大精微之旨,遂奴视学佛之徒,视寺之废兴,一不置意。而学佛之徒亦卑卑以自营,悠悠而老死,偷以自存,不复志于佛法,虽居寺,与戴发之氓无异也。是故,佛之道日以湮晦而不明。今寺既修矣,学佛者安其处矣。昔梁武皇大修塔寺,而达磨[摩]圣师以为人天小果,有漏之因。苟居此者,不能发广大愿、精进心,求契大乘之道,以合于所谓无漏者,上之不能明心见性,为人天师,下之不能修持禅戒,以酹国家护法之恩、檀施之德,但知慕发地得钱、治基得金之为神,而不以勤求法宝为事,则寺其徒修矣乎。余故申之,以诏四方释子,不独为一龙兴也。 龙兴往尝修于正德戊寅,任其事者,僧正真玺,住持海震,乡先生石君椂、于君鏊,州民濮珣、马明、梁友等。不欲泯其名,因并记之。 【译文】 重修龙兴寺记 明 陆光祖 吏部尚书 滁州的寺庙,最古老而又有名气的,是琅琊寺、龙蟠寺、龙兴寺三座。琅琊寺、龙蟠寺都在山中,而龙蟠寺稍荒废,一二僧人盖草屋居住在那里。只有龙兴寺在州城中,特别岿然雄伟。龙兴寺原名兴寿院,后周显德年间(955—960年)改为现在的名字。我太祖高皇帝,提一剑号令天下英雄,定天下如反掌,实际上基业始创在这里。王气聚集,寺名恰好符合,这难道是偶然的吗?如今它为祈求福佑、学习礼数的地方。如果看着它破败而不修整,那就是官府和乡大夫士人的责任了,不只是寺庙僧人的责任了。 我蒙恩起用为南太仆寺少卿,在万历元年(1573年)二月到任。适逢老父诞辰,到寺庙礼敬佛祖,见佛像剥落,殿宇朽坏,砖瓦墙壁都破损坍塌,估计将不能支撑了,于是环顾叹息,告诉寺僧应该赶快修葺。僧人皱着眉头回答说:“早就打算修了,可是困难在没有经费。”我和南太仆寺卿泾阳人李世达(字渐庵)公商量,各自捐出俸禄首先倡议。印好募捐的帐簿,让他们向滁州的各位善男信女募捐。州守李文运听到以后大喜,也捐出俸禄赞助,又动员百姓捐款。僧正妙玄、住持德玉、方升、缘祐、缘缁,比丘妙宣,共同殚精竭虑操办,乡先生孟津、王可立、石玺父子、邵梦麟、胡楩各位,都竭诚率领大家赞助,滁州人梁锦、张忠、郭维敬、蒋凤等,各捐款监督工程。于是购买材料,选择日期,合力开工。殿宇的梁栋,弯曲的更换,腐朽的剔除;砖瓦破损的,补上;墙壁倒塌的,砌好,粉刷;佛像剥落,用金碧色彩装饰它。重建天王、毗卢二殿。毗卢殿的左右,增建禅堂、斋堂六间。又更新观音、地藏二殿,走廊、山门,都依次修缮。自万历二年(1574年)春末开始,到冬末完工。那时我转任南太常寺,李州守凿石为碑,请我记下这件事。 我查考以前的《记》,说龙兴寺一修于宋代元丰年间(1078—1085年),有明照大师开挖地基得钱;再修于我明洪武年间(1368—1398年),有无为禅师整治墙基得金。老天想兴隆佛教吗?所以地下皆出宝藏,来显相赞助工程。如今没有金钱出现,而施主汇集,不满期就完工。费用省而事办成,劳力半而功效倍,莫非也有老天暗中赞助在其间吗? 啊!建立寺庙,是让学佛的人居住的,使他们静心精研,成就他们的学问,犹如百工住在店铺用来成就他们的事业。自儒生诋毁佛教,高官先生都不看佛教书,不通晓佛教学说,不研究其广大精微的含义,鄙视学佛的人,对待寺庙的废兴,毫不在意。而学佛的人也自觉卑下,自我营谋,悠闲地老死,苟且偷安,不再立志于钻研佛法,虽然居住在寺里,和留发的百姓没有差别。因此,佛教的道义逐渐隐晦不明。如今寺庙已经修缮,学佛的人安居了。从前梁武帝大修塔寺,而达摩圣师以为,在人界和天界,沒有彻底地明心見性以前,所有的修持包括持戒、修定、修慧,都属于外道知见,是产生烦恼的根源。如果住在这里的僧人,不能发广大愿、精进心,追求符合大乘之道,以合乎所谓无漏,清净没有烦恼,上不能摒弃世俗一切杂念,彻悟因杂念而迷失了的本性,为人尊师,下不能持之以恒地修正行为与心性,来报答国家护法的恩惠、施主的恩德,只知羡慕挖地得钱、治基得金为神,而不用勤奋来追求佛法为事业,那么,寺庙就白修了。所以,我特意申明这一点,是用来明示四方佛教徒,不只是为了一个龙兴寺。 龙兴寺过去曾在正德戊寅年(1518年)修缮。主管这个事情的,僧正真玺,住持海震,乡先生石椂、于鏊,州民濮珣、马明、梁友等。不想埋没他们的名字,因此一道记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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